孟菊生有意挡住浅井,冲我摆出个口型:“快走!”
口型摆得有棱有角,看着挺硬气。
若是往常,我不是没个眼力见儿的,这时候撞上浅井,若被对方发觉了,那可是百口莫辩,不肖孟菊生说,我也会扭头就走,不与之打照面。然,这些日子本就过得不痛快,偏生他一个下贱胚子,还敢给老子下命令、耍威风,一股子邪火顿时蹿上胸腔,烧得心肝脾肺肾是火辣辣的疼,越瞅他越不顺眼,即便没有新仇旧恨,甚至他出言驱赶是抱着善意,心气儿也仍降不下来,只觉得自个儿被架上了悬空的龙椅,下不来还要脸面。
见我面上变幻莫测,他用上了气声,声音虽小,却显得疾言厉色:“你快走!”
老子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竟和他计较起来,当下冷笑道:“孟老板本事大了,一个小小的奉天装不下你,被请来上海高就了?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上海人的口儿?哦,也对,上海人算什么,合主子的口儿不就行了?”
这通夹枪带棒Yin阳怪气的混话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孟菊生脸即刻涂了层白粉似的,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我一直挺瞧不起他,觉着他就不是个爷们儿,但要说烦,也不是烦,就是膈应,当他是个猫儿啊狗儿啊的,顺心了就打狗看主人,不顺心了,就趁着主人不在,可劲儿踹上两脚,权当撒气。
事后一想,这事儿做的厚不厚道另说,关键是太他妈丢份儿!
正要错身离开,曹维捧着壶茶回来了,一见我和孟菊生的架势,立刻赔上笑脸,做起了和事佬。那厢送走了孟菊生,这厢趴我耳边儿嘀嘀咕咕道:“何必跟个戏子一般见识,跟他生了龃龉,回头万一傍上个位高权重的,吹吹枕边风,给你穿小鞋,你说你闹不闹心?”又道,“这茶甭喝了,还是回家舒坦。”
我背着浅井那伙人,拉着曹维匆匆离去。甫一离开,拦下辆黄包车,对曹维道:“回家收拾行李,咱们坐今晚的火车回奉天!”
“这么着急?路上长着呢,你刚伤了肺,医生说要在暖和的地方静养,奉天眼瞅着就入冬了,还不如在上海呆着呢,你再等等不行啊?”
当然不行,我在上海“位高权重”的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借着白崇山的光,谁不知道新来了一位“刘先生”?难保哪天不和浅井碰上,今儿初一是躲过去了,可还能躲过十五吗?
但这些话无法和曹维说个门儿清,我自己也满腹的疑问,关于白崇山和冯虚,关于浅井和孟菊生,还有那个关露。可忙叨了两个来月,连半个横撇竖捺都没打听出来,不免显得无能,若不是冯虚,这次恐怕又是要空手而归。
冯虚冯虚
一合计她就脑袋疼,如今上海呆不下去了,回奉天,就要面对刘国卿了。
说真的,比起在上海和浅井对着干,我更怕回奉天。
本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可时间不等人,不能因为我个人就耽误了情报传达,76号的间谍名单,比我的命,比冯虚的命,都要重要——得多。
曹维不大乐意,但听话,像只小狼狗,嗷呜嗷呜的跟在屁股后面,只跟外人呲牙。他一人拿俩箱子,我则两手空空,不好意思得紧,他却说:“你年纪大,体力不行,这种重活得让我们年轻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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