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臂撑伞的瞬间，他瞥见腕间裸露的皮肤, 苍白如浸过冰水的宣纸, 青色血管在皮下突突跳动, 仿佛有某种活物正隔着薄薄的肌理激烈叩击。

    这种异动比在三日之城时强太多了, 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些蠕动的东西。

    霍宁踉跄着从泥泞里撑起身, 四下浮动的Yin影退chao般稀薄，仿佛忌惮雨水的侵蚀。

    她警惕地转了一圈, 已经不见红毛的身影。

    身后三步远的位置, 贺桑踉跄的站起身，手掌贴着chaoshi的地面摸索，指腹终于触到一个冰冷的躯体。

    ≈ot;队长！队长你…………≈ot;他的指尖颤抖着掠过何轩下颌，忽然被一只带茧的手紧紧攥住。

    ≈ot;我没事。≈ot;何轩的声音混着雨水呛进喉咙, 却在掌心里轻轻捏了捏贺桑的手腕, “别担心。”

    贺桑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喉间溢出半声哽咽, 雨水顺着发梢砸在何轩手背上：≈ot;对不起……≈ot;

    何轩：“为什么道歉。”

    “是我和红毛在一起将你弄过来的, 要不是我……”

    “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大概早在很久之前就被副本同化了，不用道歉。”

    “对不起……” 贺桑眼中溢出泪水, 对未知与黑暗的恐惧让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在倒塌的废墟里，他曾那样焦急地搜寻着队长的踪迹。

    黑暗如chao水般将他淹没，这种深入骨髓的慌乱感，他已太久未曾体会过了。

    “傻子, 不用道歉啊，以后，好好活下去，不要再想着复活我了。”何轩继续说道。

    贺桑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握着他手臂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队长，你怎么了？”他看不到，手指哆嗦着抚上了何轩的脸庞，触手依旧一片冰冷。

    “我本来就死了，依靠重瞳才保持灵魂的清醒，现在重瞳没了，我也要回到我原本的地方，这里是所有灵魂的最终之地，也是我该待的地方。”

    “不是，不要……”贺桑努力抱住何轩，“别，别死。”

    “贺桑，对不起。”何轩的身体开始僵硬，嘴巴也不受控制，他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一种奇怪的吸引力想要将他从身体里面吸出来，那是他作为 “人” 的最后一丝重量。

    半透明的影子从何轩的身体中慢慢飘出来，与周围影子一样的扭曲。

    “队长！”贺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伸出手在半空中胡乱的抓着，却根本碰触不到何轩。

    忽然，一股更强大的吸力从身侧传来，何轩听到了周彦的声音，“到这里来。”

    眼前白光一闪，何轩看到周彦手心托着一团灼目的光斑 。

    随着周彦的靠近，何轩渐渐看清周彦手里的是一面小巧又古朴的镜子，镜子上面有些细小的裂痕。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靠近，再靠近，吸力在接触镜面的瞬间变为漩涡，何轩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便银白的裂隙完全被吸了进去。

    “队长！”贺桑还在大喊，慌乱的摩挲着周围。

    周彦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身体异常的躁动，“别喊了，你队长让我收到灵境里面去了，你的身体状态也不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一会也将你收到里面。”

    周彦看到贺桑脸上身上全是血迹，他的眼睛鼻孔嘴巴甚至耳朵都在不断冒出黑红色的血。

    这种样子像是天赋技能过度使用的副作用，亦或者是使用重瞳的代价。

    “好，让我去。”贺桑停下了动作，将头转向了周彦的方向。

    “灵境只有灵魂能够进入，你如果想进去的话，必须是灵魂的状态，也就是说你必须死亡。”周彦又道，虽然贺桑看起来命不久矣，但是还没有彻底死去。

    “那……你杀了我，我知道，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贺桑说道，他能感觉到身体传来的冷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面渐渐流失。

    霍宁走了过来，看了看贺桑，她当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免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周彦手里的镜子。

    能够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道具真的很少。

    “你已经决定了？”周彦又问。

    贺桑郑重的点点头，“来吧。”

    周彦看了霍宁一眼，对方没说话，周彦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匕首，“好，别害怕，我会很轻的。”

    周彦拿着匕首靠近贺桑，匕首却放在贺桑的胸膛上久久没有落下，他从未杀过人，眼下有些忧郁。

    还是贺桑一把握住了周彦的手，用力摁下。

    利器刺入心脏的疼痛比贺桑想象的要轻很多，他已经体验过世界上最极致的痛苦，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让他有一种放松和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