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时候,由于骄阳不再、夕阳垂悬,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清凉爽朗的流风,让和来时路同样颠簸跋涉的归途,变得有如脱韁般的轻盈与快捷。
因为一直打绕在心底的癥结与疑虑被徒达教授给轻易地化解掉了,所以儘管负伤的脚踝仍不良于行,却少了某份抵在心口上的无形压力,和多了一路上难得一见的昏光霞彩相陪伴,银戎这一趟归程走得是既轻松又愜意。
等到踏进屋里的时候,夕照已经差不多燃放到尽头了,只剩天边遥远的一隅发着微弱的紫光,在等着被即将渲染开来的墨灰给吞没。
银戎看着坎里紧闭的房门,心中一方面因为不用碰面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却又因为没有看到那个按照惯例应当迎面前来的身影而感到胸口空盪盪的……
回想起昨晚那场蛮横无理的暴力性爱,像似把一切都豁出去了的坎里想必是早已对自己失望透顶、绝望至极,会回避自己也是理所当然。平时碍手碍脚造成他的负担也就算了,就连身为一个同伴应有的亲密关係也都没有办法如其所望的配合,说现实一点,要是没有坎里的庇护,自己就真的是废人一个了。
一想到这里,银戎心头突然涌出一股莫大的恐惧,他不想变成一个废人,也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更不想失去坎里的陪伴。
不想失去坎里热切的关心,不想失去坎里深情的凝望,不想失去坎里温柔的耳语,不想失去坎里的……
——不想失去坎里这个人!银戎在心底归结出这一个答案。
意识到自己的这一份心情之后,那股如急流般涌上胸臆间的喜悦,却不消几秒鐘、便像打上岸礁的浪花般,碎溅得无影无踪。
应该已经来不及了吧!不管是先前的抗拒行止,还是昨晚的恶劣言语,想必都已经深深伤了坎里的心了吧。
为此感到懊悔不已的银戎,拖着失落的沉重步伐走回自己的房间,想说像自己这样忘恩负义的人要是惨遭遗弃或是被赶出去、也都是自己活该的当儿,他竟在自己的房内看到一副意外的景况——
并无如想像中离家未返的坎里,此刻是神态憔悴地坐在床沿上,对着手里拿的两个木製人偶凝望得出神。
「坎里?」银戎认得出来那是自己刻的那一对木偶。
待坎里察觉银戎出现在房门口时,那原本死灰一样的表情,像似突然被洒上了色彩般的难掩喜色,但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你……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带走吗?」他低头望着手中的那一对木偶,语调没有什么Jing神。
「嗯?」银戎一时不甚理解他的语意,后来才明白他该不会是以为自己离家出走了?「我并没有要离开……」
银戎看着他有如睹物思情般地拿着自己所做的东西,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态好狡猾、好自私,明明就是企图想离开,却又贪图对方的温柔——「不、虽然我最初的确是有想逃走的念头,可是,在这一趟路上,我其实想了很多,如果……我真的没有办法离开这里的话,那么我想好好地和你共处。」
和坎里隔了大约两公尺的距离,仍站在房门口的银戎,被彼端坐在床上的坎里锐利的视线一盯,有种无形的压力隐隐朝他逼来,令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表达接下来的话语。
「我的意思是……」
他支支吾吾地吐露着自己的想法,「我们可以像从前那样如同伙伴一样的相处吗?我可以到你的工作场所去协助你,或者你也可以派一些事情给我做,让我为我自己住在这里的一切开销负一些心力,我不能在你这儿白吃白住然而却什么事情都不做,那会使我看起来就像个寄生虫……」
「寄生虫?」虽然坎里听不懂这个单字,不过他似乎有在好好地思索银戎的话意。「如果你的伤势恢復良好的话……不过,我的工作都是些粗活,我怕你会没办法承受——」
「我可以的,不管多粗重我都无所谓,要是连那么点苦我都吃不起,那我还能算是男人吗?」
一说到男人,银戎又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件令他非常介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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