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徐久努力平复呼吸，回答道：“腿上有伤，刚刚……扯了一下。”

    &esp;&esp;监察员掀开裤腿，果然有一道半新不旧的割伤，遂冷笑一声：“有伤也忍着！”

    &esp;&esp;寻摸半天，把房间翻个底朝天，也没见什么“私收的好处”。白来几次，监察队心生厌烦，看见徐久的宿舍号就想翻白眼，再不受理这方面的举报。

    &esp;&esp;每次看到这些人无功而返的表情，以及骂骂咧咧离开的动作，徐久都需要用很大力气来抑制自己的哈哈笑声。关上门后，他乐得像偷到腥的猫儿，总算能展现出一点与符合年龄的活泼，用力抱住六号，在房间里无声尖叫着转圈圈。

    &esp;&esp;事实证明，六号是一个优秀的盟友，共犯。这点带来的十足的安心感，令徐久在极地站的高压环境里，仿佛拥有了一块小小的，可以趴在上面喘息的舢板。

    &esp;&esp;六号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

    &esp;&esp;母体根本不会向那些人类出卖它，即便他们是他的同族，无论在基因，还是法理上，他们才该是立场相同的一方。

    &esp;&esp;——他背叛了自己的族群来看护我。

    &esp;&esp;望着徐久快乐的笑脸，这一刻，就像闪电破开迷雾，六号忽然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esp;&esp;人类社会有着Jing妙而紧密的结构，他们的脑力堪称完美，rou体却孱弱至此。如何抵御自然的恶意，在进化之路上走得更远？团结与联合，必然刻在遗传里的终极密码。

    &esp;&esp;——他违反了自己的天性来养育我。

    &esp;&esp;为什么？

    &esp;&esp;有史以来第一次，六号通过它冰冷的，兽性的大脑，如此迷惘地思考。

    &esp;&esp;这真的值得吗？

    &esp;&esp;没有答案，就像在隆冬抱团取暖的两只小动物，人类艰难，但坚持不懈地维护着这个寒酸的巢xue。他为它换水，为它洗刷，为它带回口味单一的食物，他对它说话，拥抱它，爱抚它。

    &esp;&esp;六号还没有足够的能量维持发声器官，它的问题问不出口，因此困惑得快要发了疯。

    &esp;&esp;一天夜里，徐久难得睡不着觉，于是就像抱枕般搂着六号的身体，和它小声说着话。

    &esp;&esp;“小时候，我可喜欢看星星。”徐久轻松地说，“那会儿在福利院，护工会在晚上十二点钟结束巡夜，他们的脚步声一走远，我就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溜到窗户边看天。不过，天上黑洞洞的时候多，有星星的时候少。”

    &esp;&esp;他想起来什么，兴致勃勃地翻身：“福利院里有几本小人书，书上说，一个星座就是一个仙女，只要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诚心呼唤，她们就会把世上受苦受难的小孩儿全接走，接到天上去……”

    &esp;&esp;“我信了，深信不疑。”徐久自嘲地一笑，“还干过大半夜站在窗户口大喊仙女的名字，吵醒一整层楼，然后被护工暴打这种事。哎我去，那大耳光真是火辣辣的……”

    &esp;&esp;六号发出啵啵的声响，探出一根口腕，笨拙地拍拍徐久的下巴，权当安慰。

    &esp;&esp;“走开走开，”徐久没好气地嫌弃道，“那天乱摸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esp;&esp;乍然被母体推拒，六号十分震惊。

    &esp;&esp;回过神来，它立刻不依不饶地纠缠上去，将口腕和新生的柔韧触须一股脑地挤在徐久的口鼻处咕涌，像条撒泼的，Jing力旺盛的狗一般，到处乱滚乱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