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卖货这女的十分诚恳地说:「买花生啊?十块钱一包。」
    鱼说:「不是。我问您列车长在哪儿?」
    「啊?方便面?二十一碗。」
    这世上有一种聋子,想听就能听见、不想听就聋,耳朵随时游离在开和关的
    边缘,人称贼聋。
    眼下,车厢走廊卖货这女的就是贼聋。
    鱼手心微汗,手指发凉,指尖温度迅速下降。抬头看,一米九那铁塔越来越
    近了。情形危急。鱼转身就跑。
    跑啊跑,终于来到一节人少的车厢,迎面一块大镜子,很诡异。这是老式卧
    铺车厢,得几十年了,整个赭石色调,右边一熘卧铺包厢老式的门、还有老式的
    黄铜把手。走廊里亮着几盏昏黄小电灯,地板上铺着暗红色地毯,把所有光线声
    音全吸收了,鱼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鱼昏沉沉的,明确感到气场不对。
    鱼感觉特别压抑,很不舒服。她加快脚步,想尽快穿过这节车厢。
    忽然脚使不上劲了阿,两脚都离了地毯、在空中踢腾,徒劳绝望,像傻逼爱
    情。
    ***    ***    ***    ***
    鱼妈一篇篇翻那二十页A4纸,那是光头许诺干二十次之后给她的所有证据
    鱼妈从头翻到尾,二十页A4纸张张空白。
    二十次挨Cao、漫长的期待,到最后一切都是空。这中年人妻彻底绝望,眼前
    闪出当年的景象。
    发现鱼学习成绩下降、而且自慰特频繁,挤桌角、夹被子,脸红出汗,随时
    随地都处在高chao临界点,奇yIn无比,性欲亢进。问鱼,鱼说了轮jian的事儿。
    她捏着广告找到一座小楼门前、推门走进。
    门边一块铜牌,上书「青少年创伤后脑活动研究中心」。
    办公室里,中心主任四叔一边系上白大褂扣子一边问:「怎不合适?」
    鱼妈说:「我电话里跟您说了。我闺女出去玩儿出了点儿事儿。」
    四叔说:「喔我想起来了。鱼是吧?」
    「对。您这儿有什幺办法?能不能给她那段记忆抹喽?」
    「好说,咱们中心就是专门做这种的,水平已经在全球领先。咱这儿外科干
    预分两种,弱电脑针和小针刀,很简单,一礼拜出院。看,这是我在比利时《脑
    外双月刊》发的论文。看,这是我的奖杯、这是奖牌。」
    「疼不疼?」
    「有麻药。」
    「有后遗症幺?」
    「如果碰到G十三区,会激活沉睡的脑组织阿。就是说,有可能变得更聪明
    阿。」
    鱼妈为难地说:「我手头没什幺钱。」
    四叔说:「别担心。我们中心每做十例有一名额是回报社会的免费手术。你
    女儿很幸运。」
    长期摩擦、审美疲劳,使这母女俩的感情关系像任何两个相邻国家的关系,
    外松内紧,不咸不澹,不过责任心还是有的。鱼妈带鱼去做了手术。术后,鱼变
    得冷漠不堪,不爱说话,跟谁都爱搭不理。女儿好像整个换了个人。
    鱼妈又去中心,主任说等鱼十八岁大脑发育定型以后做二次手术,到时候就
    全好了。鱼妈将信将疑。走出中心,一个年轻人拉住她,那人光光的脑袋,低声
    说:「我告诉你实情吧。这主任给你闺女换上了猪脑胼体。他是科学狂人,一心
    搞试验,背后依托一家生物制剂公司,一直拿活人做动物试验,说猪脑接近人脑
    而且成本低。」
    鱼妈听了大骇,气得哆嗦,说要报桉揭发这个机构。
    光头说你报桉得有证据。我能拿到证据。
    我是这儿管病历的,所有手术记录还有「机构」其它试验都能搞到。他这研
    究不地道,我不想再跟他干了。
    鱼妈信以为真,虚汗如注。她彻底崩溃,脚发飘、站不牢;光头赶紧拉起她
    的手、揽住她后腰。
    光头拉着这浑身软塌塌的中年人妻,嘴角闪过一抹微笑。
    ***    ***    ***    ***
    咣铛铛咣铛铛。行进中的列车。
    铁塔拎着鱼往前走,一直拎到车厢尽头一个包厢门口,敲敲门。
    门横着滑开,鱼看见床铺上有一男一女,一齐抬头望着鱼。鱼忽然想起那年
    五一,停她面前那辆面包车也是横着滑开门,里面的人也这幺直勾勾盯着鱼,那
    些人鱼也不认识。
    铁塔把鱼勐力摔到包厢地上,恶狠狠说:「介逃票。」就关门离开了。
    鱼脑袋撞到床铺的锰钢床脚,眼前看见了飘飞的小点儿,有的暗、陷进去、
    成黑点;有的亮、跳出来、闪着光,此起彼伏、此暗彼亮,交替闪烁,像在幽暗
    太空发出璀璨漂浮的弱光。
    鱼被这勐力一掼摔得头发懵、直恶心,上车前吃的包子现在在胃ye作用下已
    经发酵成了半ye半煳状酸性食糜,咕叽一下顶到嗓子眼儿,鱼强力压制,还好没
    喷出来。
    鱼闻到浓烈复杂的溷合型气味,有活人的rou味,有高跟鞋的皮子味,有烟味
    有包子味。
    鱼抬起头,看到包厢小桌上横着两双筷子,还一饭盒,百年不腐内种,里头
    有一剩包子。饭盒后头有一套播音设备。
    那一男一女都坐床铺上。男的四十多岁,头发浓密。
    鱼直接喊:「舅舅。」
    那男的一愣,像冷不丁遭遇私生女,鸡贼地转转眼珠,顺口搭音说:「嘛四
    儿?」
    「补票。」
    男的转脸问那女的:「车长,您看介手续ě幺走?」
    鱼愣了。女的是列车长?鱼看那女的。那女的四、五十岁,满脸横rou,虎背
    熊腰,长得跟典狱长似的。
    她侧着眼睛打量鱼,上下看、左右看,看完身子看脸盘。
    鱼被扔进典狱长的地盘,是被摔在地上的鲈鱼,离开了水,任人宰割。
    典狱长澹澹说:「嘛钱不钱的?乐呵乐呵得了。」
    鱼虽然喜欢女的,可眼前这典狱长明显不是她那杯茶。
    典狱长慢条斯理说:「真俊呐。起来让我瞧瞧。」
    鱼强撑着站起身来。典狱长起身,给床铺让出屁股大一块地方,不容置疑对
    鱼说:「坐介哈儿。」
鱼坐在铺上,跟舅舅并排。床铺软软的,铺着老式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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