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初夏,项弦肩侧停着他的鸟儿,他们都长大了,萧琨已与成年人差不多高,肩宽,胸膛也有了气势,项弦则在蹿个子。他们依旧每天见面,相见时,萧琨会自然而然地搭项弦的肩膀。
但自从那里停了阿黄以后,萧琨便改成了牵手,大部分时候,他还会逗阿黄,把手伸过去,让阿黄跳着过来,停到自己身上。
阿黄在萧琨身上时,总一副不自在模样。
“你怎么比谁都不听话?”萧琨又被阿黄啄了下。
“因为你总搓它,”项弦说,“不是捋它的毛,就是捏它、揉它肚子,你别折腾它,它就安分了。”
他们都长大了,萧琨不能再捏项弦的脸,又或是像小时候一般拍他的头、捋他的头发,于是便改而在阿黄身上摸来摸去,仿佛摸这暗红色的漂亮鸟儿,就是在摸项弦。
闻言萧琨脸色发红,将阿黄赶回项弦身上。
他们看着会稽傍晚时波光粼粼的水面,并肩坐在码头前,双脚浸在河水中。
“我师父下月就来了。”项弦说。
“这么快?”萧琨说。
“嗯。”项弦低头,看着自己与萧琨靠得很近的手,彼此手指触碰,继而牵了起来。
“去多久?”萧琨问。
“不知道。”项弦说,“年罢。”
萧琨:“再过几年,兴许我也得离开会稽。”
项弦心中一动,望向萧琨,萧琨那幽蓝色的瞳里,倒映着夕阳西下的一抹金色。
“你师父想走?”项弦说,“去哪儿?”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萧琨没有回答,生离死别,乃世间万物的常态,一切在他们相识时便已注定。
“你发个誓,”萧琨说,“指着江水发誓。”
“凭什么是我?”项弦笑了起来,“为什么你不发誓?”
“算了。”萧琨起身,竟是走了。
“哎,别走啊!”项弦跟在萧琨身后,说,“这就生气啦?”
回到萧家门外,项弦要跟进去,萧琨却阻住了他。
“我还没进过你家门呢。”项弦突然说了一句,心里也有点生气,气什么呢?气彼此的态度吗?抑或他们不得不分开的命运?
萧琨上下打量项弦,关上了门。
这下项弦是真的火了,他以为朝萧琨道别时,他们会彼此安慰,来日仍能再见,抑或萧琨会说,自己将在会稽等他游历四方,学成归来,只没想到会像现在这般。
项弦只想问:是不是我拜师离家,咱俩就结束了?
他想放句狠话,他想伤害萧琨,却终究不忍心。
“你知道么?”项弦站在萧家门外,说出了这辈子,自己认为最能伤害萧琨的狠话,“指江水发誓,没有用,逝者如斯,昨天的江水已不是今日的江水,今日的江水,也不再是明天的江水了!”
里头没有回答,项弦简直心都要碎了,他不明白萧琨为什么会这般。
他拖着疲惫的脚步,一路回了家,最后倒在榻上,蒙着被子睡到半夜,而后露出通红的双眼,哽咽几声,起来摸到琴,弹了一会儿,弦中带着破石之声。
“琨儿最近怎不来了?”项豫明知故问。
“课业忙,”项弦只答道,“他的刀法已荒废有好些日子了。”
父亲便没有再关心儿子的交友,唯独谢蕴说:“你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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