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这一点的周悯有些气闷,不自然地直了直身子,身旁的人无意识地轻哼,有往下滑落的趋势。
    周悯连忙用另一边空着的手,去扶住她的头,以防她惊醒。
    这样一来,周悯手忙脚乱的过程中,还是避无可避地将周绮亭的睡颜尽收眼底。
    她再一次透过相同的角度,穿过十五年的时光,望向当时的周绮亭。
    那时她们都很虚弱,自虎口逃脱,途中跌落野外废置已久的狩猎陷阱中。既幸运,又不幸。
    幸运的是那个陷阱没有致命的尖刺,不幸的是那个陷阱的深度,对于两个孱弱的十岁孩童而言,实在是难以徒手翻越。
    从高处跌落的两人都摔得十分狼狈,那时候的周绮亭就这样面色苍白地倚着周悯休憩,脆弱得像一触即散的泡沫。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不能止步于此。
    “周绮亭,你先走吧,”那时的周悯天真又热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托举着周绮亭,让她踩着自己肩膀上去,“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那时候周绮亭是怎么说的?
    她站在坑边,月光柔和地照在她的脸上,她就那样自上而下地,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凝望着坑底气喘吁吁的周悯。
    而后,她俯身伸出纤瘦的手,冷冷地对周悯说:“如果你不跟我一起走,我就收回我的承诺。”
    “你力气不够,我会把你拉下来的。”周悯丧气地摇了摇头,继续说,“你快走吧,逃出去以后找人回来救我就行。”
    其实她们都知道,周悯如果继续留在这,比起后续的救援,可能最先等到的是前来搜寻的歹徒。
    没有价值的周悯,下场只有死亡。
    周绮亭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收回手,就这样望着周悯的金色眼瞳,直到周悯终于泄气,抓住了周绮亭的手。
    或许是归功于周绮亭紧握不放的手,也或许是得益于自己的求生本能,在两人即将力竭时,原本已经耗尽力气的周悯,回光返照般,又踹又蹬地沿着内壁爬出了坑口。
    逃出生天的周悯瘫软在地面上,没等缓过劲来,就察觉到脱力的右手被周绮亭捞起,两人纤细的小指相勾连,拇指轻轻地摁在一起。
    就像先前她要周绮亭答应她那件事情时那样,孩童间的许诺手势。
    “周悯,就算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郑重的、不容置疑的承诺。
    本意是不会抛下周悯一个人逃走,周悯却一直记到如今,病态地将之作为周绮亭愿意和她一同赴死的凭据。
    “你在想什么?”身旁的人在周悯陷入回忆期间已经转醒,正抬起那双依旧如夜空般深邃的漆黑眼眸与她对视。
    “在想你。”为掩盖被发现的慌张,周悯不避不讳,反而抬手,将周绮亭脸颊旁散落的发丝捋至她耳后,温热的指尖略擦过她的耳廓,让刚睡醒的人困意尽消。
    “在想你为什么要新办张交通卡坐地铁,”周悯不尽坦然地补充道,突然恶劣地想看周绮亭陷入被动境地,继而直白地问,“你是在追我吗?”
    周悯没有看到预料中的反应。周绮亭闻言,只是微挑起眉,似笑非笑地说:“是啊,能给个机会吗?”
    耗尽因酒Jing积蓄的勇气,周悯一招落空,反被周绮亭打入僵直状态,一直到出地铁,都没敢再看周绮亭一眼。
    随着“嘀嘀”的提示音,身后的地铁门缓缓合上,周悯的手机振动了一声,是周绮亭发来的消息。
    “可以想我。”
    与那句“在想你”遥相呼应,面红耳赤的周悯决定再也不和周绮亭说话了。
    -
    第二天。
    周悯坐在角落的工位上无所事事,如预料那般,领导没有给她安排什么任务,她也乐得清闲,反正她又不是真的来打工的。
    反观坐在她旁边那位名叫黄佩仪的植物爱好者同事,此刻看似正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却时不时好奇地快速扭头瞄周悯一眼。
    周悯电脑上的扫雷游戏玩到最后两格,正是需要碰运气的时候,她自认运气不好,于是转头,恰好迎上黄佩仪好奇的目光,顺势问道:“你出门是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啊?”不明所以的提问,导致身旁的人怔愣,但她还是思索片刻,犹豫答道:“左脚?”
    周悯挪动鼠标点击左边的那一格,幸运地没有踩雷,心情大好,从包里掏出一盒蜜桃味pocky,放到黄佩仪的桌面上,微笑道:“请你吃。”
“噢噢,谢谢啊。”黄佩仪礼尚往来,给周悯抓了一把青苹果味的硬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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