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还残有丝丝血气的碗,眼前仍是黑着。
这地方,终究不是人可以待的。
我没挖到野菜,也没找到其他的什么吃食。山下若有似无的惨叫声告诉我,那帮土匪应是吃了干柴棍;我心下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堵住耳朵踉跄着回到庙中。
——苟且偷生之人都是卑鄙的。
庙里,戏子仍在磨他的指甲和针。山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衬着那威武的关公颇有几分怆然。他的眼神极为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迈进来的步伐。我自后面搂住他的腰身,挨在他的颈侧道:“感觉如何了?”
摸摸戏子的肚皮,那里还不是太瘪,柔软的触感让我很是流连了一阵。“还好。”戏子也没有向我讨要野菜,只是温顺地仰在我怀里,好似和我一样忘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我吻了一下他的鬓角。只要有戏子在,我就还有逃出去的把握,还有迎接新生的胜算。
那些土匪好像都对我和戏子放心得很,既不把我们捆绑成rou粽,也没派人看守这座破庙,一时间竟像把我们遗忘了一般。我抱着戏子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迎上的还是他那极柔软也极温驯的目光。
我恍然地觉得心安。
也不知从何时起,我竟对戏子依赖至此。
听着那雾蒙蒙的飘渺雨声,我终于安然入睡。戏子是何时睡的,我并不知道;然而待我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戏子的影子。
孔孝儒正在庙前的空地上打着八卦拳,一招一式都极有气势。
黑衣黑鞋,露出脚腕的一寸棉白袜,气质也是儒雅干净;他这样哪里像个土匪头子,倒像个武学宗师。我觉得有些可笑,开口想要叫戏子,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干哑得发不出声来了。“喝。”孔孝儒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我旁边放着的一筒子山泉水,拭一拭自己额角淋漓的汗,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我便不与他客气,径直端着那筒子喝了,然后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试探着道:“学程以前称孔承恩为先生,于孔帅,叫一声大哥可好?”
孔孝儒意味不明地看我一眼:“随你。”
“那,学程便谢过大哥了。”我忙顺着话头道谢。这孔孝儒,我是不敢和他当面犯冲的,也不敢自作聪明地妄想取得他的什么信任,唯一能做的,便是顺着他的话来周旋。
我喝过了水,便安然地等他开口。
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我也只得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昨晚着实想了许久,觉得你就这么待着也不是法子。”孔孝儒果然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学程未穿西衣,以前又是文人,难怪老九他们不服;即便我们有故交,我这个当大哥的也不能坏了规矩。”
我听罢拧紧了眉。这话说着,便是要我和戏子不好过了。
“不如就这么着,”孔孝儒观察着我的神色,慨然道,“你若待在这里,便只能入伙。要么,吃一锅人rou;要么,下山杀个人。这般于兄弟们面子上也好过,不知学程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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